以前每跑完一場比賽,無論結果如何,總會說:「我如果怎麼怎麼,我就可以怎樣怎樣」,言下之意,就是總覺得還不夠,還要再多一點。



沒想到,一次腳踝傷害,卻就把我從這種「地獄」中拯救出來。



台北國際馬拉松原先並不在我的計畫參賽名單當中,儘管會上在這一場推出「破PR獎勵」,但讓人搖頭的交管、連續24公里的無聊高架橋,都讓我對這場比賽印象差到不行。因為一位大學同學要在這場比賽挑戰初馬,才決定跳下去陪他玩。



說實在話,這場比賽的罵聲最多,可是罵歸罵,大家還是邊罵邊報名。癥結還是在永遠解不開的交通管制問題。去年參加半馬,運氣好沒有被擋下來,但那種嚇死人喇叭伺候聲、國罵聲,總讓人搖頭不已。週五看到報紙報導,才知道咱們台北市政府交通相關單位的恐怖心態—「至於東向西的替代道路到底是什麼,他拒絕回答」。幹嘛想這麼多?「輕鬆看待就好嘛!」是啊!市長下去跑,大家就輕鬆看待,跑者與駕駛也該「放輕鬆」,好玩嘛!交通大隊建議改路線跑新生高架,「主辦單位以國際路跑賽只能跑平面道路為由拒絕」—看到這句話,就知道主辦單位根本是睜眼說瞎話,後面的路線簡直只能用「升天入地」來形容,又上高架又下地下道的,那叫「平面道路」嗎?



好笑的是,某期的商業週刊針對馬拉松商機進行報導,談到台北市交通問題,某位主事者說「第一年(2004年)收到兩三百封抱怨信,第二年(2005年)只收到三、四封」,然後下結論「大家漸漸都能夠包容」。我看得是笑到肚子痛,這個邏輯推演真是太棒了,希望這位說話者就學時沒有修過相關課程,否則他的教授很可能要把他的學分要回來。



看來,今年的跑者們,還是只能自求多福!



天氣也真夠配合的。暖冬了一兩個月,第一道強烈大陸冷氣團偏偏就選這一天來報到,原先以為今天會在接近秋天的氣候下比賽,沒想到還是跟去年一樣的「冷到最高點」。看來,一年只穿個一百零一次的緊身長褲要拿出來用了。出發前,還趕快在上半身裸露出來的部分塗上凡士林。去年半馬跑到17公里的時候,兩隻手臂冷到完全失去知覺,才知道好像要抹一點凡士林。希望這招真的要有用啊!



起跑點又是另外一個主辦單位的經典安排:永遠只留一半,讓大家塞塞塞的出去,然後一定要三種距離的參賽者一起出去。更讓人大開眼界的是,當「偉大的市長」下場要跑時,媒體蜂擁而上,當場把起跑點通道的空間再佔掉一半。對,有晶片,所以對成績不會有影響,但那是「表面」,我們真正害怕的是:後面被擋下來,這難道就不影響成績了?當我好不容易「擠」過地墊時,已經過了五分鐘了。



就算過了五分鐘才出發,整條仁愛路依舊是人滿為患,跟著某位女中豪傑後面左竄右鑽,跑得極為辛苦,一直到進入中山南路,才突然「豁然開朗」。但到了中山南路,馬上面對最頭痛的一段路。果不出其然,跟我料想的一樣,市民、民權與民族路口依舊是「精彩」萬分:媲美百人交響樂團齊聲高揚時的喇叭大合奏、比華格納歌劇更具戲劇張力的叫罵聲,成為跑者不得不欣賞的又一齣後現代帶有聲樂的交響樂作品。今年是「作品第三號」,難保後面三年不會有第四號、第五號、第六號出現,如果主事者還是這樣不知長進的話。



這一段路,在碰上厚議跟柏宏前,我都一直跟著這位女中豪傑,我只能說我真的跟錯人了,五公里只花26分鐘,到十公里時是51分鐘,前面五場,沒有一場前半程是用這種一分鐘五分一十五秒的速度在玩的,後面恐怕不會太好過。「既然這樣,就試試看可以撐多久吧!」於是我繼續盡量維持這種要命的速度在跑,完全忘記一件很重要的「事實」。



什麼事實呢?原來,自從在新竹那場受傷後,整整一個月的時間,我沒有辦法好好練習。Tempo幾乎都被迫缺席,只跑了金山接力賽五公里、板橋路跑五公里,日月潭的30公里是最長的,但那場的肌肉狀況其實就已經不好了。在沒有長距離練習的幫助下,肌耐力早已嚴重後退,我不但不自知,而且後來才發現後退得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。



終於上了市民高架,而這一段正是我最頭痛的路線。我有兩個「罩門」,一是超硬的地板,但這個罩門在土城金城桐花盃就克服了;另一個就是高架橋。兩旁都是隔音板,對我這種極度需要看風景的人而言簡直是種酷刑(叫我看旁邊的車子?算了吧!買不起也養不起,看了傷心),而過於寬大的路面很容易把我的速度感整個吃掉,造成配速大亂。不過,環東大道就比較沒有這種問題,單就這點來看,我是比較喜歡跑環東大道的。



去程還好,當通過「表面上的26公里」折返點時,問題來了。前面真的衝得太快,到了這裡,雙腳都硬掉了,要跨也跨不出去,更悽慘的是呼吸開始調不過來,開始有接近撞牆的狀況出現。到這時,才真正察覺我的肌耐力已經退化到我不敢想像的地步,腦中不斷有「停下來走個兩步」的念頭,我只得拼死命把這點念頭硬壓下去,先硬撐看看,或許還有「回神」的機會。如果真的走起來,這整場比賽就毀了。



這一段,最大的「調劑」,就是欣賞主辦單位極具幽默感的里程牌擺放方式。在23公里處時,對面正好也是個里程牌,回頭一望是28公里,OK,那大概再跑個2.5公里,也就是25.5公里左右,也就該折返了。沒想到,ㄟ,怎麼這麼快24公里?怎麼這麼快25公里?還沒折返,怎麼跑出來26公里?好不容易回頭,這26到28公里,雖然我已經腳硬掉了,但我很確定我跑了三公里才跑到28公里的牌子。更經典的是,我沒有看到29公里的牌子,突然就出現30公里的牌子了!



通過環東與市民的交會點往南港前進,一出雙層頂蓋,立刻凜冽寒風招呼過來。天,真冷!其實也不用太意外。南港與內湖的基隆河新生地,空曠得很,我們又跑在高架橋上,刺骨寒風就這樣迎面直接招呼過來,不冷才怪!不過,也實在太超過了,冷得我開始發抖。我開始盡可能把速度再加快一點,因為我發現我快要有失溫的現象。有意思的是,或許開始強迫自己加速,過35公里,撞牆與鐵腿的現象都消失了!好極了,手錶顯示三小時十分,就算今天破不了PR,也至少跑進350吧!



於是又開始慢慢加快速度,通過折返點後擬定戰略,反正此去一路下坡,看能不能用一公里五分到五分二十秒的速度跑完。只可惜,真是人算不如天算,過37公里開始第一個下坡時,不好了!我的大腿抽筋了!是天氣太冷嗎?還是我肌耐力退化的另一項惡果?心裡猛喊X,還是得接受事實,開始小碎步前進,並且把雅芳賽前塞的酸梅趕快拿出來含,這樣拖了一公里多,這一拖就又把時間給浪費掉了。進入最後下高架橋的地方,才慢慢沒有感覺,又開始把步子邁出去,一路回到終點,不再抽筋,自測353進入終點。



如果是以前的我,一定對這個成績極度不滿意,特別發現大家都跑得很好時。但今天完全沒有這種感覺。我離開基隆路地下道時,是很開心的。因為,當發現自己整體實力因為受傷休養而嚴重退化時,還能夠維持住差不多的水準跑完全程,如果再不知足,那實在是太不知好歹。



更重要的是,這樣的犧牲是有價值的。兩腳在39公里處雖然慢慢開始出現我不希望出現的熟悉感覺,但完全不影響速度,我還可以用我期望的速度跑完最後三公里,而且跑完後不像在太魯閣與風城,嚴重到幾乎不良於行,可以很正常的步行,我怎麼會不開心的咧嘴大笑呢?跑馬的路途還長得很,我必須學著把眼光放在未來,也必須學著更懂得自我調整,從錯誤中學習。今天能夠有這樣的結果,真的該開心的,不是嗎?



猛然一驚:如果每場我都可以用這樣的態度看待自己的成績,跑起來不就更沒有壓力、更能享受馬拉松痛苦的樂趣?



離開「不知足地獄」,真好!



不過,如果沒有其他意外,我想我明年起「絕‧對」不會再來跑這場比賽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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